来到了对岸的草地上。夜露很凉。脚下的土地很松软。当然我并不期望碰到那个老人,那头驴。我只是绕着那座沉默的磨坊久久盘桓,天上星光灿烂。渐渐月亮起来,照亮了河水。我感到身子变得轻盈了。
回到镇上,白天人们活动引起的尘埃已经落定,凉风习习。登上旅馆楼梯时,那木板在脚下吱吱嘎嘎的声音并未惊动谁人的睡眠。
8
索南班丹准备在宜于出门的好天气里出门一次。
明亮阳光照亮的牧场一片翠绿,斑鸠在麦地里不断叫唤。
“出门干什么?”儿子嘎布问父亲。
“我吗?”须发粗硬斑白,面孔黄铜一样闪光的老人正走下楼梯,他就是在楼梯顶端的平台上望到这好天气宜于出门的。现在,老人走到了院子中间,全身披挂着马靴、笼头、马蹬、马鞭,马具上那些银的铜的饰物闪闪发光,皮革咕咕作响。“我吗?要去骑骑我的马。”说话的时候,老人觉得心头什么东西刺痛一下,那是忧伤来了,忧伤。所以他又说,“还要骑了马,会会以前的老情人。”
儿子笑了。索南班丹从中看到了妻子的笑容,而那边修补栅栏的女人直起修长的腰身时,他才发现,那不是他的妻子,而是儿子的妻子。
你的妻子已经死去多年了。他听见一个声音平平稳稳地说。而且,不仅是妻子,曾经是他的情人的女人们也都不在人世了。